白露前后，正是制作蜜枣的好时节，枣身用刀细割丝缕，用白糖或蜂蜜熬煎、烘焙而成。蜜枣色泽金黄，镂纹如丝，形似琥珀，质地糯软，味道甜美，又保留着天然枣香。

    ■ 张元

   小时候，有一款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味，名叫雅沈蜜枣。雅沈村地处浙江嵊州市甘霖镇，每年白露时节，当地的特产白蒲枣就成熟了，村民会把鲜枣制成蜜枣（蜜饯），作为春节期间的待客佳品。一碗糖开水里再泡上两个蜜枣，那就是至高礼遇。说“可望”，是因为雅沈村就在我所住的嵊州动力机厂边上，我仿佛都能闻到枣的香味；所谓“不可及”，是因为那时的蜜枣很稀有且价钱贵。

   雅沈蜜枣有多好吃呢？那时候流行这么一句童谣：“蜜枣甜，要讨添。”

   枣是原产于中国的古老树种。与板栗、柿子一起，被并称为“木本粮食”，是先秦居民重要的食物来源。苏秦游说燕国，曾对燕文侯说：“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田作，枣栗之实足食矣。”

   鲜枣晒干，就成了人们常说的红枣。红枣是好礼品，装进纸袋子，细麻绳交叉，打十字花，细麻绳的一端打个圆扣，方便拎在手上，稳妥又好看。

   小时候，我就这样拎着红枣、桃酥等糕点，跟着爸爸妈妈，晃晃悠悠、神气十足地去外婆家。外婆照例会先拿出一些给我和弟弟吃，我们一边看闲书一边吃，格外有味道。

   外婆也喜欢吃枣，白糖或冰糖炖枣。白露清秋时节，外婆会熬上一锅红枣粥，洁白的米衬着鲜红的枣，院子里，秋阳下，喝一口甜粥，身心熨帖。

   冬月农闲，村里办喜事的人家多起来了，人们会鼓动孩子到新娘子的喜被里翻找。那里面除了香榧，还藏着大把的花生、红枣和桂圆，合在一起有“早生贵子”的隐语祝福。

   许多鲜果都可以制成各式蜜饯、干果点心，枣子也不例外。

   糯米枣，是一道经典的开胃甜点。它的制作方法是将红枣切开，去掉枣核，在中间塞上小团糯米，蒸熟后撒上一点蜂蜜和白芝麻，香糯可口。

   陕西的朋友告诉我，他们那里还有一种“酒枣”，是他童年中难忘的美食。做法是把洗干净的枣在高度的白酒里涮一下，放进罐头瓶里，密封起来，放在阴凉处，等上个把月，“酒枣”就做好了。

   在江南，当然离不开金丝蜜枣，嵊州雅沈蜜枣就是其中的代表。白露前后，正是制作蜜枣的好时节，枣身用刀细割丝缕，用白糖或蜂蜜熬煎、烘焙而成。蜜枣色泽金黄，镂纹如丝，形似琥珀，质地糯软，味道甜美，又保留着天然枣香。

   初秋制成的蜜枣，可以一直保存到冬天。腊月二十三，家家祭灶神，灶台上供奉糯米糖、酥糖、蜜枣，哄得灶王爷心里甜，嘴上甜，上天言好事，下凡保平安。

   正月里，有客上门，主人都会笑盈盈地奉上一杯白糖蜜枣茶。热茶一冲，琥珀色的蜜枣滋润饱满起来，茶水就变得喜气而甜蜜，衬着墙上簇新的年画，便觉得有细细密密的喜悦之情在心里漾开。

   “白露打枣，秋分卸梨。”白露节气前，收到了远方朋友寄来的一箱枣子，是陕西周至县产的。陕西，八百里秦川，古风绵延三千年。一部《诗经》里，有近百首都长在这片土地上，豳风、秦风从这片黄土大地上缓缓吹起。

   《诗经·豳风·七月》里飘来陕西鲜枣的清香——“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古人的农闲守岁时光里，有酒的醇香和枣的甜美。

   “秋来红枣压枝繁，堆向君家白玉盘”，陕西的枣子清香四溢，鲜甜饱满，一如我们的友情，甜入心间。这，让我越发想起了雅沈的蜜枣。

   老家在雅沈村的同事说，原先村里有大片的枣树，可前几年因枣树生病已经没有了，否则可能会成为一片网红打卡地，现在用来制作蜜枣的白蒲鲜枣都是姚姆山那边出产的。

   做蜜枣的手艺还在，但做的人已经不多，只剩下一两户人家，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就吃不到了。秋深了，不能再等了，我要马上把蜜枣寄给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