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服务：新风尚背后的新思考

　　——访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宁吉喆

　　本报记者 崔吕萍

　　以“服务合作促发展 绿色创新迎未来”为主题的2022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以下简称“服贸会”）是金秋九月北京城里的一件大事。聚焦绿色“双碳”，突出前沿科技，反映数字贸易新趋势，展现工业园区改造升级成果……本次服贸会可谓亮点纷呈。“看到新闻报道中琳琅满目的展区、此起彼伏的论坛，我既有许多新体会，也有一些新思考。”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国家发展改革委原副主任、国家统计局原局长宁吉喆这样表示。

　　以进一步扩大开放，保持服务贸易良好发展态势

　　记者：就在服贸会召开期间，商务部发布了一组数据，今年1-7月，我国服务进出口总额33922.1亿元，同比增长20.7%；其中服务出口16422.4亿元，增长22.8%；进口17499.7亿元，增长18.9%。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疫情交织，世界经济衰退的阴影浮现等背景下，您如何看待我国服务贸易的逆势增长？

　　宁吉喆：服务贸易逆势增长，呼唤推动制度型开放。

　　一季度，我国GDP同比增长4.8%、二季度增长0.4%，7月、8月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低于50%“荣枯线”。相比之下，最新服务贸易数据的发布则为我们吹来了一股暖风。今年1-7月，我国服务进出口总额33922.1亿元，同比增长20.7%，增长较快的是运输服务、保险服务、加工服务和电信、计算机、信息服务。这反映了我国服务外包产业、数字服务贸易发展的良好态势。与服务贸易快速增长相对应的，是1-7月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也实现了10.4%的两位数增长。

　　在内需不足的情况下，拓展外需就显得尤为重要。今年上半年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中，消费、投资、净出口增长对GDP增长的贡献率各占1/3左右，其中货物贸易出口、服务贸易出口的快速增长功不可没。这得益于我国以高水平开放促进高质量发展的大政方针，得益于建设开放型新体制和稳外贸稳外资的政策措施。而要保持服务贸易良好发展态势，我们还需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特别是推动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积极参与服务贸易国际规则制定，用好用足《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实施带来的重要机遇，扩大与各成员国的服务贸易规模；以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和《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为契机，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不断放宽服务贸易领域市场准入，促进服务要素跨境流动便利化，推动我国服务贸易开放发展达到新水平。

　　以稳住服务业“毛细血管”，稳就业促就业

　　记者：本届服贸会上，我们看到服务贸易领域众多垂直细分领域中的“隐形冠军”“小巨人”，在为这些经济活动中“毛细血管”创新创造活力点赞的同时，我们同样关注其在当前内外部发展压力下的生存状态。要稳住这些企业、使其发展得更好，您有哪些看法和建议？

　　宁吉喆：在今年服贸会的报道中，我看到了许多耳熟能详的大企业身影，它们的业绩展现了大企业在服务业发展中的龙头带动作用，值得点赞。

　　改革开放以来，在农业基础加强、工业制造业壮大的同时，我国服务业持续较快发展，已经成为国民经济三大产业中的最大产业，也成了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

　　2021年，我国第三产业即服务业增加值达到了60.97万亿元，在GDP中所占比重达53.5%，对GDP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54%，无论是从流量上还是从增量上看，都撑起了半壁江山。

　　进一步观察，可以发现服务业是中小微企业扎堆儿的地方。根据第四次全国经济普查资料，我国企业总数中，中小微企业约占99.8%，其中约80%是服务业中小微企业，上亿的个体工商户大多也从事服务业。

　　同时，服务业还是民营企业集中的行业。目前我国民营企业数量行业排名榜中，批发和零售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均名列前茅。与此密切相关的是，服务业、中小微企业、民营企业同时还是吸纳就业的主力军。目前我国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占全部就业人数的近50%，中小微企业就业人数占全部企业就业人数的约80%，涉及2亿多人的就业。此外，个体工商户、各种灵活就业方式吸收了约2亿人就业。

　　应当清醒地看到，在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的三重压力下，以服务业为主的中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灵活就业人员承担着更大的风险。随着新冠肺炎疫情散发多发，具有聚集性、接触性、流动性特征的服务业受到了严重冲击。首当其冲的是批发零售业、餐饮业、住宿业、交通运输业、旅游业和文化娱乐业。人流物流受限，影响消费，影响服务，影响这些领域中众多中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如果加上其他一些行业，则受影响的从业者多达4亿多人。因此，我们要稳增长促发展，稳定服务业是关键一环。稳就业促就业，稳住服务业广大中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至关重要。

　　以就业优先战略，破解服贸领域就业结构性问题

　　记者：服务业吸纳就业的能力不容小觑。在您看来，这一领域中的就业形势是否也存在总量压力和结构性矛盾？对于这些压力矛盾，我们又该如何化解？

　　宁吉喆：服务业既包括经营性企业，如商业流通、交通运输、金融保险证券、信息通信等企业；也包括非经营性机构，如机关团体、事业单位。

　　服务贸易领域包括商业服务、通信服务、建筑及相关工程服务、金融服务、旅游及旅行相关服务、娱乐文化与体育服务、运输服务、健康与社会服务、教育服务、分销服务、环境服务及其他服务等，涵盖了服务业经营性以及非营利法人所提供的跨境支付、境外消费、商业存在、自然人流动这四种形式活动。举例来说，发国际邮件、向国外汇款属于跨境支付；出国旅游属于境外消费；境外投资属于商业存在；请外教授课属于自然人流动。

　　发展服务贸易有利于扩大服务业对外开放，我国一年5万多亿元的服务贸易额就像杠杆一样，撬动了60多万亿元的服务业增加值，直接和间接带动了大量就业。

　　首先需要认识到，在全球经济周期性下滑、疫情持续散发、一些收缩性政策出台等多重影响下，我国服务贸易领域就业的总量压力正在上升：如房地产投资下降，会导致服务贸易就业减少；出境旅游人数急剧下降，国际旅行社用人很难维持；教培行业进行整顿，对外教及相关人员的需求就会下降。

　　其次应当看到，服务贸易领域就业结构性问题也相当突出：一是旅游、文娱、健康等生活性服务贸易就业难于金融、运输、分销等生产性服务贸易就业；二是建筑及相关工程等线下服务贸易就业难于电信、计算机和信息等线上服务贸易就业；三是境外消费、自然人流动形式服务贸易就业难于跨境支付、商业存在形式服务贸易就业；四是服务贸易中小微企业就业难于服务贸易大企业就业；五是服务贸易领域也存在有人没活干和有活没人干的结构性就业矛盾。

　　要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应当坚持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和政策，坚持把稳就业保就业放在“六稳”“六保”的首位，坚持以稳住宏观经济大盘促进就业稳定，坚持以改革开放支持就业稳定，采取有效举措稳住服务业和服务贸易领域就业。

　　为此，建议采取六条措施。

　　一是对零售、餐饮、住宿、旅游、文娱、交通等服务业困难行业，进一步实施留抵退税等税费支持政策。

　　二是对服务贸易领域各类企业稳定和增加就业，提高稳岗返还比例、拓宽留工补助范围，提高扩岗补助标准。

　　三是对服务贸易领域中小微企业稳就业促就业，加大财税、金融等优惠政策支持力度。

　　四是出台支持生活性服务业及相关服务贸易的政策措施。

　　五是鼓励和支持服务贸易企业以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扩大业务活动。

　　六是帮助服务贸易企业克服疫情影响，派人到境外开拓业务，并设法开通境外消费、自然人流动等服务贸易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