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英红:从前江湖挣扎,现在从容看海
中新网北京9月2日电 62岁的惠英红还在全力奔跑。
过去的一年半,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机会,手里接到一个好故事,“好!这个拍完再休息吧!”这部刚结束,下一个故事也很好,又不想放弃,那继续再拍下去吧!
从武打女星出道,22岁成为金像奖史上第一位影后,蛰伏几年归来,再次包揽多个最佳女主角,惠英红依然没有停下来。人们叫她拼命三娘,她却只觉得是自己“贪心”,每一个机会都是一个恩赐,不想把它推到门外。
幸运、感恩,是她最常说的词:“我真的非常感恩,我运气很好,很多人相信我,有一些新导演、新剧本给我,我才会有那么多的好的机会,拍到好的电影。”
这是演员的道德
最近一次在大银幕里见到惠英红,是电影《我的非凡父母》,她在其中饰演一位视障母亲,跟同为视障人士的丈夫一起将健康的女儿辛苦抚养长大。
《刑侦日记》《心魔》《幸运是我》《血观音》……这些年,惠英红饰演过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听障人士、心理疾病患者,饰演过许多类型的母亲,但视障人士还是头一次。
她的表演藏在许多生活化的细节里:比如吃饭是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先用手触碰到盘子,再从盘子边缘处拨菜到勺子里;和人说话是先用正面,等对方说话的时候,再立刻侧过身体方便听清。
《我的非凡父母》改编自导演家的真人真事,为了贴近导演母亲的形象,惠英红左眼戴一只灰白的特效瞳片,还要训练右眼下意识地向四周转动,头发也经历了几次烫染拉直,头疼、发炎、掉头发……但她都觉得很值。
“因为你要把原型的人物100%拍出来,必须要根据她改变自己,这也是一个演员道德里面必须有的。”她希望通过自己的演绎,让更多人关注和关爱到视障人群。
如今再接拍新人导演的电影,会不会有顾虑?惠英红的答案是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样可以让自己一直进步,“新导演是新鲜血液,电影圈需要他们。”她也曾说,自己就是被赏识才有机会的。
回顾惠英红的影坛之路,正是一次次拼命抓住机会,又通过努力大放光芒的历程。
刚入行时,她在刘家良导演的电影《烂头何》跑龙套,有一天,女主角听说要拍打戏后临时脱逃,惠英红被替补上来,因为有舞蹈基础,她很快交出了让导演满意的表演。1982年,她凭借刘家良执导的《长辈》拿下第一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
在香港武侠片盛行的年代,“打星”不少,但顶着“打星”标签的女演员屈指可数,惠英红之所以能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背后经历了旁人无法想象的苦:
拍《烂头何》,她连续被打40多拳,打到一半出去吐、吐完回来接着打,唯一的保护措施是垫在肚子上的剧本;还有一场打戏,她独自一人从16楼跳下,身上只吊了一条很细的钢丝,落地时背部擦伤……
“以前我懂得去爱,可是真不太懂爱自己。”多年的打戏给惠英红留下许多伤,但她不敢喊停,凡事必拼尽全力,“如果我被淘汰,我整家人都会陷于困境里。”
“我不是大女人”
如果你检索过惠英红的过往经历,可能会理解为什么她会说,“我的一生是别人的两生”。
童年时家道中落,一场台风让全家居无定所,3岁的惠英红和家人在湾仔街头叫卖乞讨,她抱着一个小盒,里面放着口香糖、筷子、扑克,从外国水兵那讨来一些钱和食物,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年。
小时候,她向往成为戏院门口海报里的人,觉得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十几岁时,她报名到夜总会学跳舞,因为个性要强,很快就跳到领舞,后来被张彻导演挖掘,正式进入影坛。
17岁拍电影,22岁拿下第一座金像奖奖杯,惠英红一度是邵氏的当红女打星,但在40岁左右的那几年,由于电影环境的改变,曾经剧本数不完的“打女”再接不到合适的角色,她被巨大的落差感淹没。
最抑郁的时候,她每天在家躲着哭、不敢见人,用毛巾把所有镜子盖起来,甚至在绝望中吞了安眠药……被救回来后,惠英红决心振作,在身边亲友的帮助下重返影坛。
从TVB“绿叶”做起,回归后的她积极寻求各种演出机会,2010年,50岁的惠英红凭借《心魔》再度拿下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时隔28年再站上领奖台,她捧着奖杯泣不成声。
再后来,她又凭借《幸运是我》第三次问鼎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说起如今的忙碌,惠英红只觉得是自己好运,“我这一生虽然遇到很多很多困难,可是每次都过了,然后说实在的,以我从小的教育,我也不是大美女,小聪明有,大聪明不一定有,我能有今天,我觉得真的是我很幸运,我哪来的唠叨,不会的。”
曾有网友形容她像侠女一样飒,她连连否认:“其实我是一个极度需要人家去保护的人,人家安排我一举一动,穿什么吃什么,最好不要让我动脑,可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残酷。”
所谓大女主的人生,她觉得是被环境所逼。“你必须要冲在前面,因为要保护你的家人。”小时候她脑筋动得快,擅长察言观色,总是能很快获得食物,达到目标;后来开始拍戏,面对激烈的竞争更不敢懈怠,因为身后是全家人的生活。
经年累月中,家人早已习惯了她冲锋在前、“发号施令”,有时候惠英红也会疑惑,怎么弟妹们偶尔约饭都不主动叫自己,因为大家都“怕”她,后来她自我安慰,习惯了这样也挺好。
“我不是大女人,我是小女人,可是没机会给我做小女人。如果我找到一个老伴,哇,能驾驭我,我告诉你我‘小’得不行不行的,只是没机会。”惠英红的笑中带着撒娇的神情。
美是自信就好了
惠英红眼里“小女人”的一面,还体现在她接地气的日常分享中。
跟网友分享的视频里,她大讲自己是“最抠门影后”,为了买打折衣服,专门开车一小时跑到奥莱,拎着大包小包直呼好开心;去广州塔游玩,也因为自己的老年票更便宜而蹦蹦跳跳。
“我真的抠我自己,很抠,可是我对我自己以外的人一点都不抠。”她笑说。
很长一段时间,惠英红的微博成了“土味情话”重灾区。网友们喜欢给她留言,她也乐于回复,因为每天都在开工,有时候很想聊天却找不到人,便跟大家一来一回聊起来,还为自己的微博涨粉发愁,“想多看多关注我啊,过了200万有福利哈哈哈!”
这些年里,除了影视作品,大家还常常在时尚秀场看到惠英红,年过60的她“气场两米八”,让网友们直呼状态好好。
皱纹?她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笑起来就有皱纹;年龄焦虑?更要说管它的,“这是最大的福气,我希望到70岁、80岁,皱不皱纹无所谓了,我享受就好了,我不影响你,如果你看着不舒服就不看了。”
在惠英红看来,美是自信就好了。
她说,一直以来她都是自信满满的,不过年轻时和现在的心态不一样,“以前很自信,是我知道我能够做好,因为我还是在江湖里面,必须要挣扎,要生活、要吃饭、要照顾家人。”
“现在是我在海面,看海的风景。我的选择是由我来做,我享受,是比较从容。”
不过,对现在的惠英红来说,海边看风景恐怕也只是短暂地休憩。
在新片首映的那个下午,接连换了好几套造型、接受了多轮拍摄的她,只在镜头关闭时拿起保温杯安静地休息片刻,稍作调整,她又大步流星、神采奕奕地投身到下一个工作中去了。(中新文娱 任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