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崔吕萍

    2008年9月10日，美国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发布第二季度财报的日子，单一季度亏损39亿美元的成绩单，令这家已有158年经营史的“华尔街精英”企业蒙羞。5天后，“雷曼兄弟”宣布破产。

    那个秋天，华尔街上拿着咖啡打电话的人少了，拖着行李箱抱着物品盒离开的人多了。而缘起于美国本土的次贷危机，如同多米诺骨牌，迅速引发全球金融危机。

    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液”“活水”，它的流动性构成了经济的“血压”。而这种流动性如果“带毒”，对实体肌理的破坏快速且致命。

    “这就是为什么党的十九大报告将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排在了坚决打好三大攻坚战的首位。可以说，党的十八大以来，特别是最近这几年，党中央一直把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作为一项重要工作来抓，这充分体现了党和国家的战略眼光。”30多年与实体经济、金融资本打交道，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原总经理屠光绍既见证了中国金融业问鼎世界“第一天团”的脚步，也在我国局部金融风险处置工作中、在华尔街之殇中，见证了筑牢金融风险防控红线底线的迫切性。

    雷霆手段、警钟长鸣，金融风险防控无小事

    金融风险极具“传染性”。直到倒下去的那一刻，“雷曼兄弟”或许都没能弄明白，小小次级贷是如何压倒金融老店的。

    在屠光绍看来，这是金融与经济之间的良性互动关系。近年来，几乎在所有参与以金融促进经济建设的从业者心里，都放着一把尺子，去时刻丈量发展与风险之间的损益，时刻防范金融风险这一“洪水猛兽”。

    2021年1月，中国人民银行对外发布，2020年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攻坚战取得重要阶段性成果，P2P平台已全部清零。

    从顶峰时刻的万亿规模、万家企业，平稳过渡至全部出清，中国金融监管机构的智慧担当与雷霆手段值得点赞。“复盘”这件事，屠光绍有话要说。

    “互联网是效率优先，金融服务创新改革的目标之一也是提高效率，由于P2P打着科技赋能金融改善服务效率的旗号，极具迷惑性，因此一开始，对于P2P大家持观望状态，无法准确对其进行监管归类，到底该由人民银行直接管，还是地方上就能管，一时间说不清。后期，在一次次爆雷、跑路、经侦介入中，大家发现，金融领域被互联网狠狠地‘撞了一下腰’。核心问题过于强调‘快’，而忽视了金融必须‘稳’。不法之徒打着金融创新旗号从事非法集资、集资诈骗，或者打着信息中介旗号干信用中介的事，形成资金池，搞地下钱庄那一套，甚至诱骗不符合借款条件的人去借款，再采取冲破法律道德底线的方式去催收，这就背离了金融规律。这个时候，如果金融监管还存在错位和缺位，就会造成风险，产生负面效应。”用屠光绍的话说，警钟长鸣，防范金融风险无小事。

    同样是监管体制机制方面，同样是要回答该谁管的问题，清理交易所的这场战役，也不得不打。

    “2012年前后，我国对相关交易所进行了清理。原先这些商品交易所、交易中心散落在地方，由地方管理。后来大家都想把自己地头上的交易所搞大，还变相把现货交易所搞成了金融交易所，甚至辐射到了全国，加上当时监管不配套、不到位，就出现了类似泛亚事件这样的事。”屠光绍表示，党的十八大之后，我国逐步健全完善了对交易场所的监管逻辑，近几年，我国交易场所运行归于规范，清理和管理工作也取得了较大成绩。

    打铁还需自身硬，玩帽子戏法，戴不上帽子的会是谁？

    防范金融风险，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角度、战线。也有人问，金融业就是和风险打交道的，其自身风险点又来自何处？

    在屠光绍看来，金融自身的风险点来自两个：一是超强的外部性，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一分钱是自己的”，要对存款者和股东负责；二是超强的传染性，一旦发生挤兑，极易引发区域性甚至是系统性风险。

    而就在完善金融风险防控的基础设施这方面，用屠光绍的话说，我们也打过硬仗。

    2011年-2012年，随着各地基础设施建设得如火如荼，钢贸融资总量也积累到了数以千亿元计的级别。

    “这原本是帮助钢铁生产者与销售者、消费者进行资金融通的好事，有其存在意义，但后来我们发现，有些企业借贷买钢材，买到钢材，又继续用这部分钢材做抵押再去借贷，甚至出现用同一部分钢材向不同银行借贷的情况，也就是一物多押，这就使得其融资量远远超出了抵押物的价值，也反映出钢材登记制度的缺失。”事后，屠光绍假设，如果这类钢贸企业出现资金困难，则大部分银行是无法拿到抵押品，金融风险防控的基础设施短板补不齐，贷款风险一触即发。

    保本投资，高息理财？曾几何时，金融机构有胆量将这样的话印到宣传单上。而随着百姓财富积累达到一定数量，当保值增值需求“遭遇”刚性兑付、高息回报，风险也如影随形。

    2018年初，作为打赢三大攻坚战的一记重拳，人民银行出台了《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业界俗称“资管新规”）。

    “资管新规要堵住的，就是银行、券商、保险分业监管带来的监管套利缺口。否则，大家都不去深挖自己的业务，都愿意搞通道业务，弄个很大的资金池出来，上演帽子戏法，用你的钱还他的利息，到最后总有一个人头上是戴不上帽子的，最可能受损失的就是中小投资者。还有所谓的刚性兑付，投资要考虑的就是风险和收益，不存在没有风险的投资，也不存在不需要风险教育的投资者。资管新规出来之后，我们看到，金融监管领域逐步实现了跨行业的规则统一，这有利于财富管理行业的健康快速发展。”这是屠光绍的切身感受。

    扛好服务实体大旗，铸就风控“金色”长城

    “党的十八大以来，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在金融领域的实践取得很大的成绩，我认为关键在5个方面。”做得好，也要总结到位，作为这件事的参与者、见证者，屠光绍的总结颇具含金量。

    第一，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多次提出明确要求，中央把防范金融风险放在重要位置，特别是在进一步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背景下，根据国际案例，结合自身金融风险防范与处置的经验教训进行及时总结调整，这种高度重视，为我们防范金融风险提供了重要的基础。

    第二，明确了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这一根本性原则，金融出问题，很大层面上源于脱实向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第三，更加重视基础制度的建设，比如新的证券法，资管新规、注册制改革等，这对金融风险的防范给予了很好的支撑。

    第四，监管体制被捋顺，监管不留白、不缺位。党的十八大之后，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成立，消除了金融监管部门之间的灰色地带。同时，中央与地方的监管责任得到进一步明晰，原来地方上只有金融服务局、金融服务办公室，现在均改为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这也是为了防范金融监管漏洞。

    第五，强调了外部监管和企业内控的结合。当前，我国金融机构对于合规内控的管理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严格，这使得外部风控与内部管理之间形成了合力。同时，充分运用金融科技、监管科技，也使得金融机构筑牢了防风险的“金色”长城。

    “总书记坐镇指挥，中央各项措施有力，职能部门执行到位，这是我国金融治理不断取得成绩的保障。”屠光绍最后说。